盏中

我自逍遙遊。

昏以为期

《昏以为期》

 

离经×太虚

 

 

 

【其一明星煌煌】

 

长夜将尽,启明熠熠。

 

太虚拄剑而立,方才舞剑带起的翻飞袖袍飘扬落下,一身凛然剑意慢慢消散在寂静雪落中。积雪上脚步错综,却很快又被清晨纷落的新雪盖上。小小四合院的老树下,道人垂首似在沉思,一身道袍融在四周白茫茫中,连院中央那清冷的石桌石凳都比之醒目几分。

 

忽然,他抬头望向半阖院门,那斑驳老旧的木门连把锁都没有,在寒风中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响,含羞带怯开了半扇,好似有人轻叩门环,踏雪而入。

 

自然,现下门外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太虚按了按额角,细微地叹出一口白团子似的雾气。

 

他也自然知道离经不会赴今年之约,一封携着草药味的素白信纸还好好地揣在怀中,行云流水情真意切地告知着万花弟子的无可奈何与遗憾思念。

 

“道长见信如晤,然一别经年,弥添怀念。”

 

相较以往两页长信,这不到半张的寥寥几语更像是匆忙写下,只有简单明了的失约缘由和来年归期。但信末却又好好压着一瓣芍药,签名末尾堪堪掠过花瓣边缘,不难猜出此人写下时作如何风流之意。

 

太虚归剑入鞘,坐在石桌前取出这张一点也不随意的随笔,仔仔细细地读了好几遍,手指抚上末尾离经的名字,展眉笑了。

 

离经早已料到他会作何反应,不过是内心一软,又无可奈何地叹气,再来就是下次见面势必领教一番愈发精进的剑法罢了。

 

他亦深谙这人性格,平日君子风度在自己面前时常丢个一干二净,不太似万花谷中养出来那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谦谦姿态,反而如同洛阳边陲漫天黄沙生出来的自由豪迈。偏又真真端着该端的礼数,言辞委婉,却时常令人无语凝噎。

 

据离经所说,他确实生于这片残阳似火的天空之下,机缘巧合,四处辗转,最后落脚于钟灵毓秀的秦岭青岩间。

 

洛阳毗邻天策府,府中军人走动城内,各家各户的大哥表兄也总会出几个当兵的,不难想象这样讨小娘子欢心的招数是如何植于这人心间。幸而并非玫瑰牡丹之类,大多是药草的清苦气味罢了。

 

只是这除夕之夜,难免勾起人心中难抑之情。

 

树杈枝桠间簌簌雪落,树下之人已然不见身影。

 

 

 

【其二明星未晢】

 

又是一年新春。

 

太虚午时之前便抵达洛阳,仗着逍遥游飘逸步法省下车马劳顿之苦,却也被半空猎猎冷风刮得够呛,好在行李不多,不然还要累得够呛。

 

院子屋内有雇着的佣人清扫过,倒也不至落灰蒙尘。自己半月前来过一次,特地拜托着老佣人的女儿在今日清晨打扫后顺便留下一些食材以作己用,小姑娘显然没想到看起来不沾凡尘的道长竟会下厨,愣了好半晌,离去时无不惋惜地好好期待了一番太虚的手艺。

 

卸下轻剑与随身包裹,先将自己丢在软榻上一觉睡到日头渐落,方才起身慢条斯理地倒腾晚饭。许久不见人烟的小院里晃晃悠悠飘起一缕炊烟,白衣道士挽起宽大广袖,一脚踏在院中石凳上大刀阔斧地杀鱼。

 

 

离经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饶是他归心似箭,繁多事务还是在除夕将近之时绊了他几天,昨日好不容易抵达相邻县镇,却又因为路途劳累而一觉睡过晌午。甫一睁眼立刻拎上东西纵身提气,点墨山河用到极致,又在城中好生布置几番,方才在满天红霞之时赶到自己在洛阳城中的幼时居所。

 

站在门外,想到叠刃八层在自己身上爆开的情形,万花弟子心虚地摩挲起笔杆。

 

推开这扇连锁都不屑于用的木门,踏入院中,心便暖融融地活络起来。一眼看到院中树下忙碌的太虚,一声许久未见的招呼硬生生卡在快狠准砍下鱼头的刀锋之下。

 

——好一招,杀鸡儆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两人都没再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夜幕低垂,酒过三巡。

 

收拾了桌上的残羹,离经沏了茶出来。两人相对而坐,闲闲地话着家长里短,小口啜饮杯中香茗。

 

捱到子时,城内除旧迎新的钟声悠扬地响起,敲遍万家的窗户,也落到这一方小小四合院内的灯火之上。

 

离经突然起身,拉着太虚起身跃到房顶之上。他从墨色衣袍里伸出手,与身侧之人十指相扣,转头看过去,嘴角翘起的弧度带着一丝丝得意。太虚不知他要做何,只好轻轻捏了捏手,眼里亦是柔软笑意。

 

迎着头顶明月,离经极认真地盯着太虚的眼睛,轻声道。

 

“在下恐怕不能久留于此陪道长观赏元宵灯会,便想了个好法子,权当去年和今年的一并补偿。”

 

他另一边手轻轻扯断了什么机关,前方一片黑暗的房顶上突然亮起点点灯光,不疾不徐地升了起来,在半空中渐渐展开。

 

是孔明灯。

 

足有百盏灯光在四合院四周房顶熠熠亮起,缓缓升空,不一会便如灿灿繁星铺满漆黑夜空。天穹夜幕人醉,星影摇摇欲坠。

 

太虚震惊地怔愣好一会,才想起来回话。

 

“大夫可有担心过,会不会被全城通缉?”

 

话刚出口他就想后悔得要咬舌自尽,诺诺地抬起视线看向离经,不期然对上比万家灯火还要明亮的一双黑眸,眼底情意愈发汹涌难抑。一声笑叹湮灭在双唇相触之时,他任着这人打开自己唇舌,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地让思念没顶。

 

当真人醉景中,亦醉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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